左上: 正在進行刁羊比賽的塔吉克男人。右上: 新郎與蒙臉的新娘。左下: 婚宴中親友吹著鷹骨笛同樂。右下: 前來參加婚宴的親友們。
離開塔什庫爾干縣城後我獨自走在荒蕪的高原公路上, 面對我豐富的肢體語言大動作揮手仍少有車輛停下。離開城鎮漸行漸遠,路上放羊的老弱婦孺們對我投以好奇的眼光,道路延伸往不見盡頭的地平線上安靜的只剩下我的呼吸聲,不遠處有個背著自製的大包行囊看似當地民工的大叔從後方逐漸趕上貪戀山色的我,沒多久他已在我前方變成一個小點,我們就像交錯過的兩條平行線漸行漸遠。
又一輛車過來,我下意識的舉起雙手豎起拇指大幅擺動,心裡已經預設好不企求他停下,就當作是一種例行性的招呼,有緣人自會停下。這台風塵僕僕的吉普車不減速的超過我後,突然急煞車轉了一圈開到我前方,車窗降下來伸出一隻手示意我上車。一切是那麼的戲劇性,接下來幾天的際遇就像這個高速過彎迴轉。
坐在我身旁淘氣的孩子們 / 收留我的大嫂與怕生的小姑娘
這位好心撿我上車的塔吉克大哥是來自塔縣的 Thestanmu Dilawarsha(我後來稱呼他為肉斯坦木),年約40上下 ,車裡載著一家人,跟我一起擠在後座並不斷對我擠眉弄眼的是幼稚園大小的兩兄弟,後面幾天他們倆黏我黏的緊,副駕駛座則是他的漂亮太太,懷裡還抱著一歲大的女兒,小女孩一看到我就哭(真是抱歉,再一度讓少女為我哭泣),她媽媽解釋說是她這幾天肚子不舒服…。
[@#$$%^來我家喝杯茶? (濃厚的塔吉克腔普通話)]
[這樣不會太打擾嗎…]
我望了望大哥很誠懇的表情又偷偷瞥了一下副駕駛座的大嫂,她大概對於老公隨地撿人的行為多少有點頭痛吧。雖然嘴裡說著不好意思,臉上表情已經已經藏不住我的雀躍之情。
大哥的普通話還是有濃重的口音,在一陣閒談之下大略得知他有個哥哥的兒子明天要結婚,等會要去他姐姐家洽談,稍晚他又要問我今晚要去哪? 有沒有地方住? 並且重複問了好幾次力邀我去住他那一同參加明天的婚禮。 攔便車的過程中偶有這樣可遇不求的緣分,這是身為外來者的遊人體驗當地居民生活的大好機會。越是偏遠的地方人心越是純樸熱情而好客,旅行過程中除了視覺上享受天然美景外,單純而無利益關係的人際互動更是令人留戀不已。
傳統的塔吉克家屋,塔縣近郊的村落已經通電且有現代電器用品的進駐了
隔天的婚禮讓我期待不已,不知會是具有濃厚塔吉克風味的傳統婚禮還是很現代化的西式婚禮?不論是在台灣或中國,很多所謂少數民族的傳統儀式表演,往往為了純粹的金錢利益只顧取悅觀光客、滿足觀看者的想像而切斷母文化的膌帶,若文化儀式脫離生活勞動的滋養,這些精神文明就可能淪於俗媚而質變 。中國這幾年對西部投入大量的資金與現代化建設,塔縣身為中巴邊界重要的口岸,近年便利的道路運輸使大量的資金湧入,水電站與礦場開發在帶來了大量的外地民工的同時,也加速了當地人力外流,除此之外,看不見的隱憂如中國內地物慾至上的價值觀,更是不知如何侵蝕拍打著帕米爾高原的偏遠角落。
當晚,大哥帶我回到他縣城坐落在小巷弄的家中,並安排我與兩個淘氣的小男孩同房,6y的Dilawarsha與4y的MenrBunsha一直要找我玩。大嫂叫做Baheguli(春花) ,1歲大的小女孩Anarguli(石榴花)仍然對我保持很大的戒心,我若注視太久她就開始哭,而大哥姊姊的孩子為了要上縣城裡的學校也寄住在此。
在這麼遙遠的國度受到這家人熱情招待讓我心頭暖暖,至今看到段這段行程的照片仍會讓我想起他們對我的好。我趁這個機會跟他學了不少塔吉克的招呼語,發現如謝謝、再見等等的辭彙都與維吾爾、哈薩克等突厥語接近。我為了弄清楚隔天到底是誰的婚禮跟他問了家族的狀況,於是他把親戚的名字都一一介紹給我,聽得我一頭霧水@@。大哥在還不到40歲的年紀從解放軍退伍後回到老家,過去曾隨著軍隊跑遍大江南北,也因為從軍的關係普通話講得較其他族人好(據說少數民族會被編制在一起,彼此間必須依靠普通話交談,也因此他的普通話口音比較重,讓我們溝通時仍須仰賴文字與手勢)。
" 塔吉克語屬於印歐語系東伊朗語的一支,但在塔里木盆地的邊際受維吾爾文化影響很深,所以有很多辭彙已經被維語取代,大哥的舅舅曾任這裡的小學教師,他說在公元2000年政府要求學校進行漢語教育以前,這裡的學校都是以維吾爾語進行知識的傳授,老師也以維族居多。他們跟塔吉克斯坦以及巴基斯坦境內的塔吉克族語言也有相當的差異,據說三代前的老人家還會跟塔吉克斯坦的親戚聯繫。"
塔吉克的抓飯與水煮羊肉,除了平常食用外也用於婚禮時招待賓客。
塔吉克鹹奶茶為到有點類似酥油茶,但酥油味沒那麼重。左圖中的炸麵粉團通常是捏碎丟進奶茶後食用,在其他遊牧民族也可見到這種吃法。/ 他們沒有使用桌椅的習慣,宴會時大家席地而坐在地毯上,一塊桌布就是餐桌,食畢後整塊桌布包起來就可以連盤子一起收走清潔溜溜。
賓客在屋內即興的跳起鷹舞,部分人也拿起樂器吹奏起來,右圖中就是鼎鼎大名的鷹笛,是利用鷹翅的骨骼打洞作成的,旋律簡單但十分不好吹,我吹得面紅耳赤還是發不出半點聲響。
右邊這位老先生是肉斯坦木的叔公,與太太一同來參加婚禮。他曾做過小學老師與會計,漢語講得好。沒想到第一個主動問我為什麼台灣不會想跟祖國統一的人,竟是個輪廓看起來像西方人一樣深邃、道道地地的塔吉克人。當他以帶著塔集克與北京腔混合的漢語向我詢問意見時,這讓我有一種錯置的感覺。不像內地多數的漢人有著大漢族沙文主義的霸權心態,他倒是滿樂意且有這個包容力聽我述說的,沒想到我會跟一個少數民族談到兩岸關係,讓我在帕米爾高原上的經歷又多添一項趣事。
迎娶的禮車看來跟在台灣的沒什麼兩樣,這部分也相當現代化啦。
小貨車上載滿了觀禮的親友們,遠方是帕米爾高原上的雪山,越過去後就是塔及喀斯坦國了。刁羊比賽還沒正式開始大夥已經開始玩起來了,兩位好身手的塔吉克騎士左右包抄小貨車上顧羊的人,一個不留神就被盜去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運氣很好地被新娘的大哥直接安插進入等待室拍攝,新娘在此間作準備,女方親族在這裡陪同,右下圖中間就是新娘的媽媽了。
外頭熱鬧刺激的刁羊賽(buzkashi)已經開始了。
這是中亞草原遊牧民族共有的一種傳統體育活動,突厥語族的哈薩克與科爾克孜族均有類似的活動。比賽方式是在數百米外的平坦地放上一隻被去了頭的羊,再由騎士分組競賽去搶回來領獎。我站在領獎台的後方深刻感受到強烈的衝擊力而卻步,遠遠張望往往看到一陣煙塵瀰漫後羊兒數度易手。
看到鏡頭興奮的孩子們。以及抱著小朋友來參加婚禮幸福的一家人。
進屋後會由右圖這位老太太在新人以及重要賓客的右肩灑上麵粉表達祝福之意。
左&中圖:接下來由一位老人手持可蘭經(以阿拉伯文寫成),念一段經文後開始詢問新人問題,新郎要據此問題作出宣誓才能迎娶新娘。右圖:在離開女方的家屋前新人必須去爐灶前取一點灰燼並對著爐灶進行祝禱才能離去。
左圖:塔縣街上其他穿戴整齊參加婚禮的路人們。這陣子是農閒期,有許多對新人都選擇在此黃道吉日成婚。右上圖:負責運送新人家具的貨車。右下圖:新人上禮車後親友也跟著上了小貨車一路很High的敲鑼打鼓。
新郎將新娘送進禮車。女方親友獻上發酵過的乳類飲料。
正式迎娶新娘入門!
到了婚禮尾聲,也意味著我必須告別這可愛的一家人進入下一段旅程了。貼心的大哥在之後幾天都還陸續打電話來關心我的近況,更讓人難以忘懷他們對我的照顧。這一份不捨以及對於他們的照顧,我選擇將圖像的電子記錄化為實質的相紙回報給他們。一個多禮拜當我離開新疆前往西藏之前,我洗了100多張婚禮照片分別寄給 Thestanmu大哥以及新娘的哥哥,希望他們看到照片後能記得曾經有一位台灣的年輕人與他們在這場婚禮共同分享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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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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